▲【流麻溝十五號】講述1950年代被關在「綠島新生訓導處」,一批女思想犯的故事。從三位不同年齡背景的女性,在白色恐怖的年代,如何基於對理念的執著、對家人的保護、甚或單純的被陷害,犧牲自己青春歲月的歷史。(圖/湠臺灣電影提供)
▲【流麻溝十五號】前導預告(影片來源/湠臺灣電影)
男人看電影》影評
撰文〡葉俊毅
九合一大選落幕,幾家歡樂幾家愁。我深深為台灣是全球華人中,最能自由表達公共論述的地區感恩,特別還有不少女性候選人高票當選。在這個選戰鑼鼓逐漸淡出、各人重新回歸常軌的日子,迎接新的民意首長與代表上任之際,和您分享七十年前,以綠島女政治犯為藍本的院線片:【流麻溝十五號】。
本片改編自曹欽榮的口述歷史《流麻溝十五號-綠島女生分隊及其他》,以「綠島獄中組織案」為主軸發展。電影由周美玲執導,姚文智出品,主要演員有徐麗雯(曾入圍金鐘獎女配角、女主角、導演獎,並以【光的孩子】榮獲金鐘編劇獎)、余佩真(曾以【神算】榮獲台北電影獎最佳新演員,身兼歌手、詞曲創作者、舞台劇演員等多重身分)、連俞涵(【茶金】女主角,並以【一把青】榮獲金鐘獎戲劇節目新進演員獎),講述1950年代被關在「綠島新生訓導處」,一批女思想犯的故事。從三位不同年齡背景的女性,在白色恐怖的年代,如何基於對理念的執著、對家人的保護、甚或單純的被陷害,犧牲自己青春歲月的歷史。
▲【流麻溝十五號】綠島女子分隊—她們的名字(影片來源/湠臺灣電影)
片中徐麗雯飾演嚴水霞,是獄中少數具有抗辯思想、願意扶持其他獄友的大姊,私下傳遞報紙供獄友傳閱,讓他們知道真實世界的近況,就被遭受倒吊凌虐、最後被槍決。徐麗雯在接受媒體訪問時,表達對當時政治犯的看法:「他們沒有做錯什麼,如果那樣就要死刑,那我現在要死幾次了!」而戲中嚴水霞鼓勵女學生余杏惠的對話,也值得我們深思:「不能殺死你的,沒甚麼好害怕的」、「我相信犧牲,會帶來力量。當犧牲來臨時,我們微笑以對,因為這是反抗的最高境界。」也因此觀眾們將無法忘懷,片尾那一張張真實歷史上的受刑人,在死前向世界留下的笑容。該如何解釋?我相信除了他們衷心對台灣未來充滿盼望,也可能當他們知道自己永遠的所在(本片主題曲曲名),就能微笑面對一切。
▲片中徐麗雯飾演嚴水霞,是獄中少數具有抗辯思想、願意扶持其他獄友的大姊。(圖/湠臺灣電影提供)
▲【流麻溝十五號】電影原創歌曲|曹雅雯《永遠的所在》MV(影片來源/湠臺灣電影)
面對白色恐怖,現在的年輕人會覺得那是「教科書上的歷史」,但對於七十年前的小老百姓來說,那是「不能說的秘密」:大家都知道要面對中共隨時的威脅,也知道三不五時有人會「被消失」,卻只能選擇接受。就像片中的大隊長,一生奉獻給國家,最後因為與女隊員有不正常關係,以及「跟錯人」(主要的原因),就被認定是匪諜。當他的長官來告知「上面」的決定時,說了一句讓人無言的理由:「說你是匪諜就是匪諜!」這,就是白色恐怖。
▲電影【流麻溝十五號】背景為1950年代綠島集中營,政府對於政治犯進行再教育,這裡曾經關過一批女性思想犯,稱為「綠島女生分隊」。(圖/湠臺灣電影提供)
日韓、南非如何面對歷史悲劇?
面對歷史的悲劇,該如何面對?日本長期否定與淡化1937年「南京大屠殺」的史實,但日本知名作家村上春樹,卻勇敢在他2017的作品《騎士團長殺人事件》中明確表明,「日軍在南京實施大屠殺,四十萬人遇害」。韓國1980年發生光州事件,軍隊以武力鎮壓平民與學生的民主運動,造成數百人死亡、數千人受傷。這加速了韓國民主化運動,也有20-30部相關影視作品。
南非長期實施種族隔離政策,少數白人掌控政壇超過46年,占全國人口73%的黑人,被驅趕到12%的土地上居住,發生許多侵犯人權的黑歷史。1995年南非政府宣布成立「真相與和解委員會」,主席由諾貝爾和平獎得主、南非聖公會大主教德斯蒙德圖圖擔任。南非憲法法院法官穆罕默德,在關於阿薩尼人民組織案的判決上寫著:「我們需要瞭解而非復仇,需要修復而非報復,需要共生而非尋找代罪羔羊」。在這樣的主軸上,南非開展出獨特的「用特赦換真相,用真相換和解」路徑。委員會在全國舉辦聽證會,透過媒體的密集報導與討論,迫使全國人民在幾年內接受這段歷史的洗滌,藉此苦痛得以公開訴說與療癒。
在《Q型領袖》這本書中,曾提到一位宣教士調停非洲南蘇丹、長達八年內戰的故事。在眾多國際調停機構失敗後,他決定改用一種新的方式處理兩方衝突:讓兩位領袖訴說彼此的故事,並且當一方發言時,愛講多久就講多久,不會有人打岔。另一位領袖也同意此一原則,因為他知道自己也有同樣的表達機會。他們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,訴說各自的痛苦與煎熬、也承認彼此的殘暴行為,造成對方極大的傷痛。最後他們彼此饒恕、並且簽訂了和平條約。
令人意外的是,其中一位領袖走向宣教士表達:他出席過無數次和平會談,但這卻是第一次被允許說出自己的故事。其實這個祕訣,就記載於聖經雅各書的一章19-20節:「我親愛的弟兄們,這是你們所知道的,但你們各人要快快的聽,慢慢的說,慢慢的動怒,因為人的怒氣並不成就神的義。」當我們願意聆聽對方的故事,才有對話的基礎、和好的可能。而怒氣、斷章取義,不僅不會消弭仇恨,反而會造成更大的撕裂與痛苦。
看了國際間的不同故事,台灣的傷痛與對立如何面對呢?在不同聲浪的衝擊下,「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」(簡稱促轉會)於2018年掛牌成立,目的是還原過去威權統治時期的歷史真相、開放政治檔案、平復司法不公、促進社會和解等工作。促轉會已於今年五月依法解散,並公告撤銷超過3000人的有罪判決;願這些受難者與家屬的靈魂被安慰與撫平。
那剩下的工作呢?我要引用林艾德在《【流麻溝十五號】真實事件比劇情更殘酷!他揭6個電影沒說的絕望真相,台灣人都該看》,一文中的主張:「在台灣,轉型正義的困難在於自由、人權等概念,常常跟對國家的忠誠起衝突,我們不可能從所有人身上拔除掉國族情感,但透過文化的改變,我們也可以一步步改變認同的對象。當我們是忠誠於自由、民主以及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基本權利,而不是忠於政黨、中華民國或蔣總統時,這座島嶼上的人們才可能真正地和平共處,乃至於共同抵禦侵略、捍衛我們真正在乎的價值。」
另外,我想以電影從業者與觀眾的立場,向本片出品人姚文智致敬。他過去是政壇金童、擔任新聞局長、兩屆立法委員,在2018參選台北市長失利後淡出政壇,隔年成立電影公司,【流麻溝十五號】就是他四年磨一劍的起手式。謝謝您,願意在募資成功率不到1成的狀況下籌資8000萬,拍攝期每天支出100萬的壓力下,堅持讓我們看見這段歷史,開始彼此對話、也與內心的既定意識形態對話。
在這篇不像影評的影評最後,我想用26歲就被槍決、政治犯蔡炳紅的故事來做結尾。他在獄中寫信給朋友說:「我做了夢,夢中變成了一隻蝴蝶,自由自在的在長滿了透紅的杜鵑花的山野裡飛翔。」願這塊土地上的百姓,未來不只可以自由飛翔、自在表達,也能真實的彼此鼓勵、安靜的彼此聆聽,從面對不同視角的歷史,開始一段和好的旅程。
▲電影【流麻溝十五號】由演員徐麗雯、余佩真、連俞涵(前排右起)演出台灣白色恐怖時期,被送至綠島的女思想犯的真實人生。(圖/湠臺灣電影提供)
甚麼是【男人看電影】顧名思義,就是一個以男人觀點,來看各種類型的電影。身為男人的你,有何觀影喜好呢?在選擇爽片、不用大腦的快樂抉擇之外,除了暫時忘記現實的煩擾,還能給男人腦海中、甚至心靈深處,留下甚麼?這是筆者此一專欄的小小企圖,也期盼所有讀者網友繼續支持、回饋、分享!
葉俊毅〡從小受母親影響,「看電影比上課重要」,小學開始接觸金馬外片觀摩。
經歷:大學第一志願就是電影製作,之後出國念電影,回國在電影頻道(台灣第一個電影頻道TV TIME與HBO),電影公司(春暉影業),公關公司擔任相關行銷公關工作。參與過【終極警探3】在台首播,參與【終極殺陣2】【聖石傳說】【扭轉奇蹟】【喜馬拉雅】【有你真好】【驚爆13天】等不同類型影片發行工作。
學歷:世新三專電影科、紐約New School for Social Research、政大傳播學院碩士在職專班(肄業)
神學學歷:中華福音神學院道學碩士
橫跨電影、媒體、行銷與神學領域的斜槓影評人葉俊毅,目前是教會傳道人,福音影片製片人,2021年開始結合電影專業與神學訓練,在《台灣公益新聞網》推出影評專欄《男人看電影》用心靈觀點剖析電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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